苏南
05-12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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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小长假,由于疫情原因,临时取消了出行安排,老老实实呆在城内过节。
春夏之交,公园里鸟语花香,绿荫如潮,本是度假好去处,但毕竟多了些喧嚣嘈杂,少了些宁静安详。相比之下,如果能够避开人流,独辟蹊径,更愿意去寻觅那份天然绿色,探寻某种独有的闲暇。
说走便走。过嘉陵江,穿中梁山,一路向西,逐渐远离都市核心区。
雨稀稀疏疏,悠闲地打在车窗上,每一滴都拖着短短的尾巴,像一群跳跃的蝌蚪。
温度正适宜,不冷也不热,空气里透着假日的凉爽。
顺319国道信步向前,山朗润起来,心情也跟着舒缓下来。
在城市拓展区一处人工湖边,果断向右折入一条陌生小路,开始了一段离奇的探险之旅。
小路蜿蜒,水泥铺就,宽仅一车,路面多有破损。两边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风景:竹林小楼、菜圃果园、柴犬篱笆、鸡鸭行人。
驶过两个路口,前方出现一个深约百米的涵洞。
涵洞狭窄、笔直,同样仅容一车通过。中间没有照明,即使在白天也是黑洞洞的,尽头是明晃晃的出口。对面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行至一半,地面突然出现一个深深的大坑。赶紧轻打方向,车轮骑着深坑边沿勉强通过,车头差一点蹭上洞壁。
小心翼翼出了涵洞,前面是一个缓坡。爬上坡,接着是一个弯道。道旁野草齐窗,看不清两边状况,只能心怀忐忑,谨慎向前。
转过弯,眼前突然豁然开朗,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
茫茫原野间,除了那条窄窄的公路,四周全是杂草野树,两旁并无庄稼,也无房屋,更无路人。
近处几只画眉欢叫着正在觅食,远处一两只白鹭缓缓飞过。
这是都市边缘一处绿色荒原,人迹罕至的静谧之地。粗略估计,荒原面积足有数千上万亩。
抬眼望,四周都是青草,一直绵延到天边;到处都是绿色,带着雨后初晴般的欣喜。
荒原上,茵茵绿草疯狂生长。那些没有播种、没有修剪、生命力旺盛却叫不出名来的天然野草,铺天盖地覆盖了整个原野。
偶尔几处土黄,那是不知名野草开出的小花,贴着地面,毫不起眼。
空气很干净,味道好清新,负氧离子含量奇高。
张开鼻孔,打开肺叶,来一串深呼吸,青草味浸透每一个细胞,顿感精神十足。
极目远眺,天际处一排高楼在阳光下泛着白光,那是城市和乡野的分界线、传统和现代的临界点。
向西望,一道山脉横亘天际,从北到南,山峦重重,天生黛色,凸凹有致,带着南方山川特有的丰满曲线。
在荒原的中央,一棵大树巍然挺立。那是棵体型高大的黄桷树,树龄应在百年以上。高大的树干顶着宽大的树冠,就像荒原上一把亭亭如盖的阳伞。相比四周低矮偃伏的荒草野树,这棵树的存在简直是个奇迹,实在太惹眼。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收回眼来,四处搜寻,很快就发现了线索。
道旁有一条小路,荒草掩径,草势倒伏,草叶上粘着新鲜泥巴。
那是人的脚印。不久前,这里有人来过。
循着脚印方向看去,眼前正是一条曲曲折折的泥巴小路。
顺路前行,不觉进入荒原深处。
透过森森草木,两边赫然是一块一块的田和土。
我恍然大悟。这里是一个早已完工拆场的拆迁现场。
茫茫荒原,曾经都是有人耕耘劳作的田园,长满过稻子、小麦、苞谷、蔬菜,也种过桃树、李树、梨树、枇杷。
后来,人离开了,没了耕种,不知过了多久,田地便野草丛生,成了茫茫苍苍的荒原。
人能够改变自然的世界,自然也能够改变人的世界。
想必数年前,公路两边也是农房栋栋,炊烟杳杳,鸡犬相闻。那棵大树下,都是南来北往客,扶老携幼人,左右回望路。
只可惜一场拆迁,万千家园都成了土,肥田沃野全赋了闲,只剩下那棵大树孤零零站立,欲言又止,仿佛在提醒和见证什么。
想必,曾经居住此地的人,都已被安置到不远的某个地方,不用再脸朝黄土背朝天,绑在土地上辛勤劳作。也许,他们变成了生产线上的工人、街边的摊贩,都过上了城里人的日子。
想必,他们也曾返回故乡,踏着湮灭的家园,从荒芜的田园上走过。
回望之下,乡愁四起,日夜萦绕,莫之奈何。
人没了,田园、家园都成了荒原。
也许几年之后,眼前的荒原已变作城市的一部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城市荒原,便是传统家园、田园变成现代都市的中间状态。
说到底,终究是人改变了自然。
我在荒原深处穿行,寻找大树与城市合影的最佳角度。脚步声惊起远处一双野鸟,它们张开一米多长的翅膀,绕树飞翔。
拍完照环顾四周,发觉自己居然站在一块田的中央,半人高的野草把我包围,脚下是下雨时积起的水坑。
鞋已经湿透,脚趾头感觉到了水的湿凉。
我没有不适,完全融入了眼前这个静谧的荒芜世界。
自然是神奇的,总让人感到意外,冷不丁给人惊喜。土地是慷慨的,总长着神奇的东西,忘不了无私的给予。
我定下神来,打量身边的世界,发现脚下的荒草中居然混杂生长着一种天然美味——野芹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欣喜之余,我躬身向下,一颗颗收获这难得的乡间奇珍。
野芹菜很多,很密,一颗挨着一颗。不多一会儿,便掐下一大捆。
怀着够吃就行的想法,我克制住自己的贪婪,直身停手,摸索向前。我愿意把田里的野菜留下,分享给后来人。
可土地给人的惊喜往往接二连三。走不多远,在同一块田里又发现了野生折耳根。那紫色的株头在野草的荫蔽下长得茂盛鲜嫩,郁郁葱葱,只花了三两分钟,就拔起一大把。以这块田的地力来看,以前种水稻的时候,一定也是高产。
野菜清香扑鼻,充盈着我的双手和左右肺。眼前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神奇,甚至来不及思考究竟为什么。
不过我相信,这些风景和收获都是这片荒原对朝圣者的默默赐予。也许,这是它作为土地的最后绝唱。
文/图 苏南
作者简介:苏伦,笔名苏南,泸东人氏。长政策研究,偶作时评。法道崇圣,忧天悯人。用镜头记录四季,用文字勾勒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