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家】刘清泉:画鱼

刘清泉

10-15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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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鱼是从画鱼开始的。我的导师是我哥哥。

大约五岁的时候,我开始使用铅笔。心中的激动自然难以言表,所以就在纸上胡乱地涂划弯弯曲曲的线条,并且自以为是,乐此不疲。但父亲却把表扬更多地给了哥哥。

那时哥哥已快高小毕业了,肩膀上斜背书包的样子很神气,很让我羡慕甚至嫉妒。吃过晚饭,饭桌就成了他的书桌,他总是很霸道地把我赶下去,而且冠冕堂皇:“我要写作业。”这时我便失宠了,父亲多半会将我提溜下来,打断我对线条的快乐追求。也难怪,哥哥功课很好,字也写得漂亮,最让我惊异的是,他把写出的那些字读给父亲听,往往能博得父亲的赞赏。而我指着我的线条对父亲说这就是我家门前的小溪时,父亲却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我不服气,就想方设法打搅哥哥。有一天,他烦了,又不想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极敷衍地教我画鱼。从此我认识了鱼,从此也不再去打搅他。

鱼是一笔画成的。从尾巴开始,沿弧线向前,在鱼嘴转折向后,然后一竖,就是尾巴。鱼头一律朝左,我哥就是这样教的。过了一段时间,哥哥又教我在鱼身上画瓦片状的鱼鳞,鱼尾则由两根交叉的线构成。鱼在我的笔下渐渐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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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鱼一条接一条地“游”在我家的白墙壁上,鱼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比小溪涨水时带来的汛鱼还要多,我久久地注视它们,感觉墙已变成了滔滔的大河。渐渐地,四壁都有鱼游动,和我一起玩耍,一起入睡。

画鱼,对作为孩子的我来说,是第一次与客观世界对话,也是第一次抽象。在这之前,我的脑中有很多的外界映象,但无法说出。画鱼,正是我最生动的语言。这使我想起了蛮荒的高地上原始人凿刻岩画的情形。岩画要告诉我们的,并不是被我们牵强附会为狼或者鹿的那些曲曲折折的线条,而是画画的人曾经在这世上寂寞地活过。

我家的鱼还在以惊人的速度繁殖,从四壁到地板,从地板到桌子,从桌子到凳子,再从凳子到书报杂志,几乎每一处空白都有栩栩如生的小鱼,它们甚至摇摆于大人们的鞋面,藏身于大人们的鞋垫。有一次,我的医生父亲想从一本药书上查找他需要的信息,打开,看见的却是无处不在的鱼,不仅活跃在边角,有的甚至游进了正文,他怒喝:“谁干的?”母亲忍住笑,只顾摇头。父亲又翻一页,“怎么还是?”扭头看我正像一条可怜的小鱼似地望着他,他只好转移怒火:“谁教他画鱼的?”我哥哥因此又挨了一顿严厉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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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回家省亲,见父母正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找到了,原来是父亲抗美援朝时获得的立功奖状。“八一”表彰老革命需要我爸复印上报这40年前的荣誉。翻开,却见一条条快乐的小鱼,几乎遮没了“奖状”二字。我感到分外亲切,童稚的笔触让人珍怜。

“准是伟伟干的!”父亲极为愤怒,把我五岁的侄儿伟伟从被窝里拎出来“拷问”。

“不是我!”睡眼朦胧的伟伟揉着眼睛回答。伟伟干了坏事后都说“不是我”。

“你呀你呀!”“气急败坏”的父亲转而迁怒于我母亲我哥我嫂,“都是你们惯的!”

“不是我!”伟伟依然强硬地昂着头。

供图 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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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家简介:刘清泉,生于四川绵阳安州区,现居重庆,任职于重庆师范大学。重庆市沙坪坝区作协主席,重庆市科普作协理事,重庆诗刊副主编,重庆作协、重庆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1988年开始习诗,有诗集《永远在隔壁》《倒退》《101个可能》出版,在《诗刊》《光明日报》《星星》《诗选刊》《诗林》《诗潮》《诗歌月刊》《中国诗歌》《葡萄园诗刊》《海鸥诗刊》《散文》《美文》《中国校园文学》等报刊发表诗文1000余首(篇)。有诗作入选中国大学生抒情诗选、诗歌日历、年度诗选等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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