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志霞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的这种“极端”做法，对幼小的思思是多么的残酷，可以说，正是我们的盲目无知把一条活泼泼的小生灵推进了死亡的渊薮！变化是从思思来家后一个半月后开始的。三月下旬，我从外地开会回来，看见思思正趴在家门外的小矮凳上打瞌睡，小家伙见了我，虽说也跳下来摇头摆尾地亲昵了一番，但明显地不如往日那样活泼好动。我问志霞是怎么回事儿，志霞说是吃嗝食了。据她说，她见小家伙每次吃东西都是一副馋相，好像从来都没吃饱过似的，便想试一下，看它到底吃多少才有个饱足，于是就敞开喂了一次，结果把小家伙的肚子给撑坏了，已有一天多不怎么吃东西。因为嘟嘟以前也发生过这种情形，以后自然就好了，所以我们也没有过分在意。

但两三天后思思的情况似乎并不见好转，而且精神状态越来越萎，每天就趴在矮凳上睡着，强行把它弄下来，也最多只是在附近转上一圈就又跳上去不动了。那天晚上，我特意把它弄进屋里来洗了个澡，心想这样可能会使它清爽一点，人不也是这样的么，有时感到精神不振，洗上个澡就好了。以往都是两个人配合，一个洗一个不断地淋热水，以免它着凉，那天因为志霞有别的事情，就我一个人给它洗，结果手忙脚乱的没能把两头兼顾好，不意间可能也把它给凉着了一下。反正，洗澡之后两三天，志霞就发现小家伙的精神状态愈加不对头，眼眶分泌物骤然增多，口中时而有白色的泡沫吐出，这都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从收养嘟嘟到当时为止，我们还从未认真涉猎过家养宠物的有关知识，甚至没有想到过要这样做，只是凭想当然地在喂养。因此当志霞提出是不是到宠物医院去检查一下时，我嘴上没有反对，心头却认为这实在是小题大作。因此，当志霞从医院回来，神色凄迷地告诉我说，医生说思思是染上了死亡率几乎高达百分之百的宠物绝症犬瘟热时，我完全傻眼了。

据医生说，这种病从发病到死亡多则半个月，少则十来天，一般都没有救，当然也不排除极个别的例外。

我们自然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极个别的例外”上了。那些日子，每天带思思到医院打针输液几乎成了志霞所操心的唯一功课。输液时，必须先把小家伙的四肢绑牢在特制的小桌上，防止它挣跳，然后才能将针管插入前爪静脉。当然，输液的病狗都得这样，但在所有的病狗中，思思是最幼小的。因为太小，静脉很难找，每次都要试插好久才能找准，痛得小家伙一声声地哼叫。这叫声时常令志霞想起另一件深感内疚的事情：思思来家不久，志霞给它剪趾甲，不知怎么的，明明看得准准的，一剪下去小家伙就会发出尖叫，我们以为它只神经紧张，诓哄着照剪不误，直到眼见趾尖上冒出红红的血滴来，才慌忙罢了手。由于我们的无知，让小思思无辜地受了许多苦，包括这次生病在内。

输液经常长达两三个小时，小思思趴在小桌上，一点动弹不得，但只要有志霞在旁边守护着，它就像有依靠似的，十分安静，决不会像有的病狗那样乱嚎乱叫。

每次从医院回来，我都要逗它玩儿一阵。开初那些天，它的精神还可以，好起来的时候甚至恢复了原来的那种顽皮相，于是就产生了某种侥幸，觉得这样一个鲜活的幼小生命不可能“最多只能再活几天”，甚至怀疑医生是不是在危言耸听，意在多赚几个药费。但小家伙反常的嗜睡和不思饮食，却是不能不令我们忧虑的一个事实。志霞想了很多办法，做出各种好吃的东西来想引发它的食欲，都没有什么效果。不管是荤食素食或是荤素搭配，再可口的东西，顶多勉强地吃上几口，就扭过头去，再不理会，有时好不容易才强行喂进一点东西，转过身去又给吐了出来。想起它才来家时那种吃起东西来不要命的馋劲儿，我们都不禁黯然神伤。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拖着过去，每天志霞带着小家伙从医院回来，我都期盼着能有什么好消息，最期盼的，就是有朝一日医院突然宣布“误诊”——思思压根儿不是得的那种要命的病，所有的一切都不过一场虚惊！然而这样的消息始终不曾到来，倒是有一天志霞从医院回来后，泪眼婆娑地告诉我说：“医生说，没有必要再去打针输液，浪费钱财了……”

我的心一阵下坠。尽管这些时日来，给思思看病的钱早已远远超过了当初买它的钱，但我仍愿意将这个钱继续花费下去，因为只要仍在治疗，就意味着还有希望，放弃了治疗，就是断了最后一线希望。

大约也是于心不忍，医生在劝志霞放弃治疗时，也留了一句话：但愿能够出现奇迹吧！

这句话也就成了我们与思思最后相伴的精神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