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故事】患病后找到“秘密花园” 阿桃寻找生命的一米阳光
重庆客户端-华龙网
2018-11-08 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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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阿桃说如果有来生,他要做一棵树,站成自己的姿态,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重庆客户端-华龙网11月8日6时讯(文/冯司宇 图/谢鹏)花园的一角,梯子、扫帚、簸箕、塑料瓶……随意堆放着,长满青苔的墙面仿佛在告知老房子的历史,10月初的一个正午,这个花园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缕阳光透过树叶洒了下来,刚长出的小葱也肆意伸着懒腰好似要探头寻觅外面的世界。花园的主人是一对母子,儿子阿桃三年前被确诊患上尿毒症,母亲刘正玉也是91岁的高龄老人,这个50来平米的屋顶小花园是母子俩的“秘密花园”,藏着他们对彼此的依赖、关怀与无尽的温暖。

互相缠绕的丝瓜藤

打开一扇虚掩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积不大“稍显小气”的花园,各类小型盆栽分散摆放着,靠着围栏的一边种上了丝瓜,一条大丝瓜和一条小丝瓜倒吊着长,它们相互依偎像极了阿桃与母亲,即使面对病魔的折磨,母亲也保护着阿桃,让他能暂时忘却疼痛的打扰。

阿桃是笔名,陶成刚今年56岁,这本应随性生活的年纪,却因三年前一纸尿毒症的诊断书被打乱。患病前,阿桃是个志气高昂的媒体人,写稿、策划、做文案,积极参与各种社交活动结交志趣相投的朋友,“那时的我完全没想过得这病,身上有着使不完的劲。”阿桃轻笑着出声,随即又感慨道,人生确实是场未知的旅行,永远不知道下一站要停靠在哪里。

“或许是命运刹车太急,我反被摔了个踉跄不知所措。”2015年7月,阿桃去医院做例行检查,没想到被查出尿毒症,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他脑袋空空,拿着电话却不知打给谁,离婚多年的前妻?身边的好友?熟悉的同事?时间仿佛被定格般空得可怕,最后阿桃拨通了一个电话:“妈。”刚喊了一声,他就止不住地哭出声来……

电话那头,母亲静默了很久,阿桃能听到隐约的啜泣声但也不说话,他有一瞬间很后悔觉得不该告诉母亲这个令她绞心的消息,又是许久,母亲终于开口,“儿子,搬来和我一同住吧,你是我儿子更是需要照顾的病人。”

患病起初,阿桃感觉并不明显只是时常觉得累,母亲则开始了她的“偏方行”。91岁的刘正玉文化程度不高小学都没念完,她并不知道尿毒症是怎样的存在,总想着儿子只是生病了比感冒严重些。她会颤颤巍巍地从抽屉里翻出她的电话薄,凑近了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接着开始拿起座机拨通号码,“老赵啊,你有认识的中医吗?有什么方子吃了能治尿毒症的给我说说……”电话一个接一个,躺在床上的阿桃时不时会被母亲的声音惊醒,母亲耳朵不好仿佛必须大声些才能听清自己和别人说的。她还会走下楼串串街坊邻居的门,也不唠嗑直奔主题,求着人家找神医拿偏方,邻居听了不忍心直说“老刘,就让你儿子多休息保持心情愉悦,另外补充点营养。”营养?刘正玉瞳孔放大,暗暗想,对啊,儿子一定是没了营养才导致身体虚弱得病的。

说做就做,刘正玉天不亮就起床,带着袋子去附近的菜市场“淘宝”,鸡、鸭、鱼、排骨……刘正玉边走边盘算着儿子一周的菜谱,刚买好排骨,只听小贩说“你排骨汤里炖点山药呀,味道好吃了也对身体好。”刘正玉一听对身体好急忙就跑向另一个菜摊子去买山药,随即又挑选了小白菜、菠菜、卷心菜……阿桃一般9点左右就起来洗漱,他没见着母亲心想应该买菜了,于是边吃东西边听门响。不一会儿母亲回来了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儿子,今天开始咱们吃好点。”母亲乐呵呵地去做菜,仿佛儿子的病马上就好了,阿桃听了失声笑起来,笑母亲对病魔的“无知”,也仿佛在笑着憧憬自己真的好起来的样子。

风中摇曳的葡萄架

阿桃的母亲在这个小花园种上了花花草草,也种上了南瓜、白菜、小葱,她还用几根破旧的竹竿搭起了一个简易的葡萄架,一阵风吹来,葡萄架在风中摇曳,嘎吱作响。

在小花园远处有个广场,有时广场会放歌,阿桃也会随着欢快的节奏微微动起来,母亲是在农村长大的所以对花草的生长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阿桃就坐在小板凳上,听着歌看着母亲边捯饬丝瓜、南瓜、白菜、小葱等边碎碎念着,觉得好似日子也没那么艰难,他常感慨,如果病痛拿走了他一半的时间,那剩下的一半和母亲相互依赖也是种难得的幸福。

“就像身上多揣了个7、8斤重的袋子,你无时无刻都要揣着它。”阿桃这样形容尿毒症,但谈病色变的是看不到尽头的并发症。今年是患病的第三年,这一年对阿桃来说显然十分煎熬,大年一过并发症开始逐渐显现,胸积水引起的剧烈咳嗽,感冒引起的腹泻、胸闷……由于有尿毒症的基础,一些常见的症状会被无限扩大甚至愈演愈烈。

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看见被并发症折磨的阿桃,母亲心如刀割。阿桃住院期间,母亲感觉到力不从心了,她记忆力不好常常坐过站,所以每次做好了饭菜给阿桃送去然后拜托邻床的病人能给予照顾。晚上也是整夜整夜睡不着,刘正玉没去陪床因为那也是一笔费用,节约起来能让儿子吃好些。

终于盼着儿子出院了,阿桃出院后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胸积水常常让他寝食难安,要是睡觉稍微压迫着一点点,他就止不住地咳嗽,母亲这时便要推门进去看看情况,“为什么生病的不是我呢?”母亲每每这时就懊恼不已。身体日渐透支的阿桃行动也越来越不便,母亲开始在能力范围内越发细致地照顾着儿子,身感乏力的阿桃做什么事都开始觉得累,大到例如上下楼多走几步都喘,小到甚至弯腰洗脚都很难受,有次天冷时分,母亲察觉到阿桃已有几天没洗脚了,便摸索着去厕所打来热水端放在儿子脚下,就在阿桃发愣的瞬间,母亲已为儿子脱下袜子将脚放进热水中,见儿子神情尴尬有些不自然,母亲笑着开了口,“我是在照顾我的病人,希望他尽早康复。”阿桃抿着嘴,握紧拳头心中升起几分酸楚。

阿桃除了去医院透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因为每走一步都开始觉得艰难、累。母亲实在不忍儿子在家憋着,便鼓励他上楼去花园透透气,说来也怪,原本对花草并不感冒甚至带点排斥的阿桃每当到小花园坐着休息时,竟觉得心情舒畅许多,或许是没了水泥房子的枯燥。母亲怕儿子闲着没事干,还会拿起小铲子松土、浇水、施肥,顺道充当起阿桃的讲解员。“你看,这个土质就有点不好了,我捡些烂掉的叶子放进去看能不能改善一下土质的状况,你看那边是我种的葡萄,居然长得还挺好,”说着母亲便摘下几颗擦了擦递给儿子,阿桃笑笑接过尝了下,嗯,还挺甜。

等下一个春天的杜鹃花

肾脏透析从原来的一周一次到现在的一周两次,透析前夜阿桃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母亲则已经把儿子透析的日子背熟下来,当天就会估着时间为儿子煮一碗面条,因为透析过程往往要持续4个多小时,必须得吃些东西才能保存更好的体力去“应战”。

阿桃独自去医院,他已经习惯了把母亲支开,“透析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我不想母亲坐在医院长廊上等了又等。”而且阿桃知道,他生性与母亲相似,不愿与陌生人多搭话,他就怕母亲在医院听到家属说谁谁谁几天前因尿毒症去世了心里难受。

做完透析回家,阿桃在回来的路上经过花鸟市场也会停下来看看,想想还能种些什么其他的花草,偶尔买回母亲提了好几次的肥料或是种子,阿桃说自己以前不愿意拾掇这些,现在竟慢慢发现了其中的乐趣,尤其是沉浸其中时还真忘了自己是个生病的人。

“听说尿毒症也就十几年的光景,对我来说够了。”阿桃说能活到70岁也足够了,他只是很后怕母亲走了自己怎么办?他常常这样想,看见母亲却欲言又止,母亲这几年照顾自己也愈加憔悴,他只能把一些话咽到肚子里,尽自己所能让母亲开心,每次透析完回家他就表现得一身轻松的样子,跟母亲说觉得自己好多了,母亲也笑望着儿子只觉满足。私下阿桃也会埋怨自己,“都说养儿防老,母亲却在最需要我照顾的时候来照顾我。”或是看出了儿子的心思,母亲总安慰说:“你我俩一起也是个伴哟,我多做事还能身体灵活些,锻炼到起。”

生机十足的薄荷叶、嫩绿青脆的莴笋叶、姹紫盎然的葡萄藤……现在小花园里的植物虽不成规模,却各有各的特色。天气转冷,阿桃就上去得少了,母亲偶尔上去看看观察观察,她认真倒腾着,盼着儿子有一天能看到别样的景致,就像那株等待下一个春天的杜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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