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花与菜正争地盘
广州日报
2018-02-19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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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落地玻璃窗,我看着阳台上的木兰树。那枝枝杈杈间又挂上了袜子、鞋子。

“妈妈。看把花都压坏了。”我转头对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埋怨道。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提醒妈妈了。“好的好的”,妈妈答应得很好,可是没有几天一切如故。玉兰树上、绽开蔷薇的柔枝上,常常大煞风景地顶着一两块抹布巾。

这阳台不知道是从几时起,变成我和妈妈的战场: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我是阳台的总设计师。阳台靠墙角处立一棵木兰,那白色的香花从5月一直开到来年二月,把阳台变成一个天然的香水瓶。阳台近栏杆的地方置一盆三角梅,三角梅蓬勃如火,直把整个身子的火辣扑出栏杆外,蓝天下,我的阳台别有一番岭南风情。蔷薇和芍药,枝柔花鲜,我安排她们特殊待遇,木兰树下好乘凉。至于那清苦的忍冬,我在阳台上方放置一个废弃的鸟笼,借一截竹子给她攀缘,不久,她便攀缘而上,绕着鸟笼织叶簪花,吐出金色白色的骨朵。还有白栀子、香茉莉、金边的虎尾兰,葳蕤的绿萝、满身荆棘的虎刺梅,明艳照人的石榴花,都各有其所。为着这份得意,我特别在木兰树下放一小沙发,美其名曰:赏花小椅。

而妈妈,是阳台的功臣。每日浇水是她,败花野草也是妈妈整理,至于施肥培土,那是妈妈的老本行。勤快的妈妈,像侍弄女儿一样,花花朵朵都开得恣意,长得舒展。每至黄昏月夜,我在阳台上立着,竟也有弄花香满衣的诗情画意。

一天黄昏,我不期然在阳台一角看见一盆葱。妈妈正欣然在一边用花壶浇水。

“妈妈,能不能把葱种在厨房?”

“阳光好,葱才甜。”

我默许了。悄悄把葱盆挪到看不到的角落。

又一日,石榴花盆里有一根长势旺盛来路不明的大草,直觉告诉我,妈妈种的。果然。

“我从邻居家薅来的香菜,他们那边叫荆芥,香得不得了。”妈妈的表情,好像是种了一棵了不起的仙草。

妈妈拾掇拾掇,装红酒的木盒也成了妈妈种韭菜、麦菜的土盆。渐渐地,菜蔬已占半壁江山,有时阳台隐隐还有一股骚腥的气味。肯定是妈妈堆的有机肥。可怜我那些花花朵朵,齐齐含泪弓腰,一副被打入冷宫的可怜模样。

“妈妈,别种菜了吧,阳台都不像个阳台了。”有一天,我对着厨房里喊了句。

妈妈从厨房里过来,赔着点小心的笑脸。“我看这挺好啊,刚刚下了雨,我在阳台上一站,感觉回到了咱们老家乡下。”

乡下?

是啊,那个乡下,房前屋后,橘树桃树;鸡啼犬吠,儿孙绕膝。那个乡下,可以“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朋友来,是“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那个乡下,门前一排木槿做的篱笆,一到大晴天,篱笆上挂满了妈妈为我们洗好的袜子、鞋子。

妈妈离开农村,老了和儿女住在城市,也是一种漂泊啊。我真的是太粗心了。

从此,我心甘情愿被“打败”,默许了我的簪花阳台变成妈妈的“菜地”。(刘慧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