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者：闵健源 | 寻声朗读亭
满眼都是行色匆匆的人。
傍晚，单轨列车如城市地下涌动着的血管，将一个个人输送到不同的小站。
人实在是多啊，摩肩接踵。
我就像是一滴忽略不计的血液，挤在人群中，脑海里浮想联翩。
早晨的时候，得知她重病，上班的路上，眼睛就一直湿润着了。
午休的时候，同学兰说上午去看了她，她一日日地吞咽困难，昨日尽然滴水未进……
泪水再也没忍住……
下班的时候，去看她，给她买了好几种色彩的柔软蛋糕。
见到她了，护工给她喂米糊，她把米糊包裹在瘪着的嘴里，咋也吞不下。喂水，她摇头不喝。
我拿出蛋糕让她看，她的眼睛突然亮了，她选了金黄色的，咬了一口，极力吞咽……
她糊涂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我一律点头说好。
她终于认出我了，因为她问着我一句问了十几年的话：你结婚了吗？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我点头。现在对她撒谎已经无需掩饰了，不让她操心就好。
她扯开和隔床的布帘，指着95岁的病友，用不清晰的口齿说：他们是外国人。
隔床是一位老先生，鼻子高高的，95岁，眼神更似婴孩，那个和他长着同样高鼻子的白发女儿告诉我：她说我们鼻子高，就是外国人。
白发女儿笑着对老爹大声说：不许她看你，她又在看你！
老先生赶紧把头低下去。
大家都呵呵笑了，沉沉的空气被这笑声搅拌着，荡漾着。
担心他扯鼻孔身体上的管子，他的双手戴着乒乓球拍一般的手套，他默然地反抗着，噼噼啪啪拍击着自己的腿。
她也开始焦躁不安，扯着衣服，扯着自己紧紧贴着身体那层皮上的铁片，铁片连接着监测仪。护工唬她，要给她带手套，她依旧闹着。
我帮她挠挠铁片旁的皮肤，我说：这下是不是舒服点。今天你要乖啊！多吃东西，听医生的话，早点出院，下次要去你家里看你。
她暂时安静下来，说：今天，乖。
然后，寻找我的手，拉着，睡着了。
她轻声打起了呼，我的胃一阵痉挛。
1994年初秋，父母送我来到这座城市，把我托付到她手上。那时，她已68岁，退休后到了我所在的大学任班主任，她是我在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认识的第一位形同亲人的人——颜老师。
时光太短，恍然间，就划过23年……
在她80岁的时候，我抱了满怀鲜红的玫瑰给她，对她说：岁月，夺走女人某一种美丽，也会赐予另外一种美丽，且更美。
她笑着，如那些花儿。
90岁的时候，她和她的先生一同举办的生日宴。同学们纷纷去看望他们，她穿着红色的锦缎棉袄，笑靥依旧如花。
如今，她已经历了91载春夏秋冬。
此刻，她牵着我的手，熟睡如婴。
岁月会让一个人经历太多，最后回归到婴孩的模样。
而中途的路程，格外艰难。
返身归家的时候，天已黑。
对于周遭的陌生人来说，我也是陌生人。
城市依旧忙碌，街道是静脉，车流是动脉。
车们闪烁着硕大的眼，一个个人随着车流将行至何方呢？
所有的一切，终将沉睡。
听着朴树的《那些花儿》，看着他唱着《送别》时忍不住放声大哭的视频，感同身受。
喜欢摇滚，是因为唱摇滚的歌者表里如一，不加掩饰，尝尽悲欢离合，唱尽喜怒哀乐。想笑的时候就大声笑，想哭的时候就放声哭。
其实，这个世界上，无人真正洒脱。所谓的海阔天空，只会是在心里的自我安慰。
朋友感慨，我们这样的年龄，以前逛得最多的是商场，如今逛得最多的是医院。
淡泊了，就静了……
不淡泊又如何呢?
只会让心更累。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文字作者：郭琳，笔名葡萄。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家、小说家，著有长篇小说《闺蜜》。
朗读者：闵健源，网名“鬼主播”。曾获中国文化部主办朗诵比赛全国金奖，现在在沙坪坝新闻中心担任新闻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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